我開了一個小攤子,回想起來也開了兩年,無論晴雨從不歇業,我自認我賣的商品材質優良,功能佳,比起同屆產品唯一較為弱勢的部分便是外觀,其實外觀也不差,只是稱不上閃耀迷人,但這無仿,在商品擺上架時我就考慮到這件事了,商人當然認為自己的商品好。
除了可以讓顧客實體操作,親身體驗不同於其他店家的優異性能,我還賣一項無法量化的附加價值,就是潛能跟成長性,但這種虛無飄渺的性能不好說,說出來許多顧客也只是翹著眉頭打上問號,對此我總是以微笑回應,我相信我的商品,打折?沒門,要打折商品早就銷出去了,我還需要晴雨無歇天天開業嗎?
我深信他的未來性,但我無法拿出像施華洛奇的證明書,證明這看不見摸不見的空口白話絕對有他的價值,就因為價位問題,交易遲遲無法成交,沒關係,門可羅雀的日子也好,一天一杯清茶配本書,悠哉的耗盡一整天的時光,睡前再把紙間的文字放進腦海編織劇場。
有時候我不是很確信我算不算商人?有一直賣不出商品的商人嗎?又或者一直沒有買入商品的商人?這樣迷網的浮霧像是霧蘊山嵐久久不散,直到那天,我遇上了那位特別的顧客。
老實說她身上看起來並不像是有錢人,我甚至無法從她的言行舉止判斷她是不是真的想買商品,但以我當了兩年賣不出商品的商人直覺,就是她了,我的商品就該在這種人擁有,我熱情的招呼她,奉她為座上嘉賓,她優雅的反應和答禮再再得讓我確信就是她了。
帶我闡述完從宇宙大爆炸到二十世紀強子對撞機與商品的重大關聯與影響,那位女孩仍舊是淺淺地笑著,她什麼都問什麼都聊了,就是獨缺問價,我心想這次是遇到高手了,敢情她打算易客為主殺個好價錢,那天,從不打折的我,如徐志摩的身影悄悄離去。
一開口我便打了八折給她,我想這是我最大的限度,以往是連殺價都不可能的,今天我一開口就是八折給妳,小姐妳該滿足了吧?豈料她仍舊是笑笑地什麼也不說,從容不迫的端起茶杯啜飲,人們說以詩歌和春光佐茶,在這個無法定義詩的年代,我看到以優雅和春光佐茶。
妳贏了!我忍住克制心中的不滿,五折,不能再低了,正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小姐妳再不講理我要生氣了!她仍舊是一副純淨透徹的微笑掛在臉上,我覺得我該收攤了,五折賣出去,這樣都虧本了,殺頭的事有人做,虧本的事沒人做。
在我轉身收拾商品的同時,一股強烈的念頭湧上心頭,這麼好的商品,就該這樣的人擁有,你不賣給他你要賣給誰,為了商品好,為了自己好,犧牲一點利益也是無仿的,這兩年的時間,我曾無數次的想像,將來我的商品會賣到怎麼樣的人手上,她會怎麼使用他,如何保存他,和她的點點滴滴。
為什麼她不要呢?那天我像瘋了似的跟她說︰不收錢,這個商品送妳,只要妳好好對待她。但她依舊是那副迷人的微笑,緩緩地向我搖搖頭,施施迤地轉身離去,直到最近夢中仍會重複那天的畫面,為什麼她不要?我第一次對自己的商品產生質疑。
那天後,我好些天都無法正常生活起居,腦袋一直想這是不是商品不夠好,為他打上了難受的問號,因此我歇業了好段日子,直到最近感覺好些,我想應該不是商品的問題吧?我覺得商品挺好的,該有的都有,性能優異,潛在性跟未來性也好。
或許她不需要這樣功能的商品?或許她不喜歡這種外觀的商品?或許她根本不是來買東西的?只是來晃晃的?她不需要任何商品?這些問題我都不知道,也沒人回答我。
現在我仍舊天天開店,只是不再招攬顧客了,感覺開店只是為了那位女孩的再次光臨,再次讓我有機會把商品送到她手上,至於其他顧客,進不進店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了,我想不管其他人開多少價我都不會賣的。
我在兜售我的愛,如果妳願意,請回來讓我無條件奉上。